那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在碧云上斜挂着,给那个七岁的穿着短红棉袄的小姑娘带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彻骨寒夜,从次以后,月牙儿和悲凉便紧紧跟随着她。
那是我们不可思议的人生。从小便学会了挨饿和听话,慢慢学会了当东西和听从,再长大一些,望见了生活黑暗的一面,在抗拒和逃离中却还是一步步陷入无望的境地。
贫困两个巨大的字压在她身上,让她无论如何也无力翻身,无法逃脱。假如可能,她也想像其他女孩们一样,把自己装扮地漂美丽亮的出去玩,而不是在漆黑的小屋里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下一顿晚餐。花花世界的诱惑没有使她动心,母亲的发难也没有使她倒戈,但饥饿却还是让她在与命运的搏斗中败下阵来——空着肚子的人没有资格谈论尊严,羞愧不是她造出来的,是生存。
“我遇见几个同学,有的升入了中学,有的在家里作姑娘。我不愿理她们,可是一说起话儿来,我觉得我比她们精明。原先,在学校的时候,我比她们傻;现在,“她们”显着呆傻了。她们好像还都作梦呢。她们都装扮得很好,象铺子里的货物。她们的眼溜着年轻的男人,心里好象作着爱情的诗。我笑她们。是的,我必定得宽恕她们,她们有饭吃,吃饱了当然只好想爱情,男女彼此织成了网,相互捕获;有钱的,网大一些,捉住几个,然后从容地选择一个。我没有钱,我连个结网的屋角都找不到。我得干脆地捉人,或是被捉,我比她们明白一些,实际一些。”
我没有尝过饿到头昏眼花的感觉,也没有试过冬天穿着薄薄的单衣在风里索瑟,更不知道回到家里看到家徒四壁时候的无望……我和那些傻姑娘一样,吃饱了却只会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现实的环境暂且还容许我平稳地做梦,而她却不行,她必需精明,必需实际——这无关乎所谓女孩的虚荣或自尊,这关乎生存。人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而对于她来说,温饱尚且无法保证,情爱便更毫无立足之地了。她并非不须要爱,她须要,比任何人都更须要一个真真实切爱她关切她的人,可是她没有资格。情爱对她来说是奢侈品,只能被拿来当做换取食物的筹码。在面包面前,爱情真的无足轻重,所谓的“有情饮水饱”不过是生活富足的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他若是要你,你得给他相当的好处;你若是没有好处可贡献呢,人家只用一角钱的冰激凌换你一个吻。要卖,得大快朵颐地。我明白了这个。”
世界在她眼中是一个等价交换的市场,没有什么是不能拿到天枰上称量的。一个吻等于一个冰激凌,而一顿饭呢,就要用整个身体来交换。就是这样简洁明确的条件,冰冷冷的让人毛骨悚然。钱是无情的,哪怕是母女之情也会在它面前俯首折腰,风光和尊严都是虚的,只有有钱的人才有闲暇去想到这些。
她的生命就像闪耀飘忽的烛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却始终坚持着燃尽最终一丝氧气。月牙儿陪着她,从七岁那年的冬夜到十几年后的狱中。生活对她来说是一场磨难,一个人的磨难终将过去,但其他人的呢?
今晚原安排是到自习室去补补课本的,却拿着手机看电子书到下课,一口气便看完了老舍的短篇月牙儿迟迟的出来脑中便回想和咀嚼着文字。
特地抬头看了看天,头顶的一圈黑暗寂寥地撒着几颗星,黑暗的边缘是城市的灯火——看不见冷冷的月牙儿,这幅图景放在书中也许就是看不见又惧又爱希望儿,人便像黑夜中的蝙蝠,彻底的融入迷醉黑暗,一步步迈向深渊…
雨后的大地和夜晚的校内都是静谧的,白日里偌大喧闹的校内此刻仿佛归自己全部,只听得到自己当心翼翼磕在地上脚步声,空气冷而清爽,这冷在此刻的南方也许是很少的,这弥